有涯,知也

久美

 

  近来,稻妻城内拿着长戟巡逻的卫兵越发多了。

  听闻海祇岛的反抗军的势力日益增长,与雷电将军的战事一触即发,踏鞴砂虽离得远,父亲还是叮嘱我尽量减少外出,那些卫兵可没有那么好说话,要是知道你母亲是叛岛的......        

  叛岛?对海祇岛如此避之不及,为什么当初还要同我母亲在一起呢?要是她还活着,听到这个称呼又该多难过呢。

  我不愿再听他的碎碎念。就不说一般的进步青年了,就连一些与他同龄的老人也都看得出,将军颁布的眼狩令破坏了稻妻永恒的和谐和美好,为什么非要发生战争不可呢?他却不分是非,甚至那样侮辱母亲热爱的故土。

  “我和人约好了,不能失约”

  我倔强的轻叹截住了他的话头,门前苍老的樱树似乎感应到了推拉门“哗啦”一声的愤慨,抖落了片片樱花,父亲又该心疼了。梦见樱花的花期并不长,何况它已经步入了树龄的晚年,这是我们刚来鸣神岛的时候种下的。

  我并没有什么约定要赴,不过是独自待在老地方消遣时间罢了。雷樱树,那是我儿时好友最喜欢的花。

 

 

  有什么拂在我身上,酥酥麻麻的,好像是昆谛罗拿它颀长的吻挠我痒痒。所见之处,净是些温柔漂浮着的小水泡。小时候我总是幻想那些水泡孕育着生命,它们长大了就会变成漂浮灵,那些圆嘟嘟的漂浮灵很友好,它们总是在瀑布和海边绕圈圈。

  “久美,久美”是谁在呼唤我?好像是妈妈......一定是妈妈在呼唤我!

  我张开双臂。

  梦像是一只轻盈的雷晶蝶,被我手臂的幅度惊动了,碎了。

  随海风飘落的雷樱花瓣在我身上积了薄薄一层,绝眦眺望,那海的边缘被余晖染成迷惘的颜色,红的、金的、紫的、蓝的都和在一起,那是多少人的梦碎了,才能为无边的海镀上粼粼而广阔的光辉呢?

  海的那边,是我孩提时遗落的梦境,是我可望不可及的永久完满,是我未曾抉择的幻梦般的未来。

 

 

 

  家门口多了一双考究的男士木屐,看样子像是百年枫木所制,带着金饰的屐带却是有损木屐质地的清雅。记忆里,父亲并没有如此喜好的友人。

  “小女外出,这个时候也应当回来了”

  “不妨不妨,伯父您手制的绯樱卷让人欲罢不能,我还想多待一会呢哈哈哈哈”

  刚推开门,就听到一位青年男子高亢浑厚的声调,想必他就是那双木屐的主人了。我用茶盘托了些糕点茶水,往会客室去。

  “这就是令嫒久美小姐吗?”盘坐在榻榻米上的客人腾地站起来,身子朝向父亲,鹰一样的眼睛却看着我,“果真是姿容清丽,温柔端庄”

  我对这番突如其来的夸赞有些不适,放下托盘,我礼貌性地点头微笑,正准备退下。既是我不相识的,想必是父亲的客人,我近来心思烦乱,没有意愿听人高谈阔论。

  父亲忙止住我,“看你一脸倦容,何妨陪客人小坐憩息,用些茶点呢?何况这位枫田先生是专程探望你的”

  我不解地望向这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人,“请问枫田先生从哪来,寻我有何要事吗?”

  “我是从离岛而来的商人,令尊与家父是世交的好友,路过此地,便来一叙”,他爽朗大方地答道。

  父亲笑眯眯地,一会儿细细打量他,一会慈爱地看看我。迟钝如我,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。

  我心下更是烦躁,“枫田君此番前来,怕是路途多有不顺。锁国令实行,外国人聚集的离岛或许也是纷争不断,客源也少了许多吧。天色已晚,我有些担心您......”顾及父亲的颜面,我这番话已是留足了余地,逐客之意尽在言中了。

  “多谢久美小姐关心”,他毫不吝啬自己小麦色的微笑,“锁国令实行对我们稻妻的商户并不算是坏事,那些留驻离岛的外国人一时难以离开,就凭着我们的日用品维持日常生活呢!供不应求,涨涨价,反而挣得比原先多了些。”

  似是察觉到我有意矜持的沉默,他话锋一转,“天色确已不早,多谢小姐和伯父的招待”他利落地起身,家父一再挽留,他都婉言谢绝了。

  父亲有些失落又似是怀抱着无限的期许,殷勤地将他送到门口的梦见樱下,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,那男子微微倾身听着,似是想起了什么,他大步走过来,递给我一张卡片,上面记着他的住址,“欢迎小姐和尊父来离岛赏玩,枫叶正红”。

  我接下卡片:“多谢,那再会了”

  送走枫田,父亲久久摩挲着梦见樱的躯干,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一阵晚风吹来,樱花扑闪着停留在他斑白的鬓发上,似是无限眷恋。我呼唤父亲当心着凉,他应声而来,那些花瓣才从他的身上抖落,归于尘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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